艰难行走在没过膝盖的雪地，四处游历的水族人停下拉拉衣领，呼出热气望向白皑皑的天空。
雪停了啊。
她正打算迈腿继续前行时被一只意外的手拉住了，“救救我。”
“……”
她背上的人昏睡着，手紧紧勾在她脖子处，身上烫得惊人，卡塔拉又拖又拉带着他走了几里路。
出于救人一命胜于施人一褂的本意，她将这个冻僵的落魄人带到一个简陋的歇脚处。
生起了火，卡塔拉将厚重的外套盖到这个男人身上。
待他恢复意识之时，外面的天色已变为夜晚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说。
卡塔拉微微点了点头，便不再与之有眼神接触，转而望向洞外的风景。
除了稀稀少少的星子和起此彼伏的虫鸣，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盯着火苗无言了一夜。
他恢复地不错，第二天已经可以自己赶路了，如果他有地方要去的话。卡塔拉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个黑发的人扶着石墙虚弱地呼吸，可以自己站起来了，看样子他快好了。
她询问了他的去向，他的眼睛瞟向无边无际的白雪，他说，我不清楚这里的地形，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着你。
卡塔拉算是默认了，她走在前开路，而那个沉默的不速之客跟了她一路。
他们休息的时候，卡塔拉弯去查看附近有什么可以待的石穴或是山脚。祖寇后脚跟紧不想跟丢，山石上的大雪堆有些动摇，在他那句小心还没喊出口之际，皑雪已经落在了她头顶，积雪完全覆盖了她全身。
在他能够作出反应前，眼前的雪堆被一股不可抗的力量揉捏幻形化作了一团水，一团她脚边的水。
“你是……水宗。”
又一次围坐在火堆边的两人这回离得远了许多，前一天还算缓和的氛围明显变了。
“你是南极那边的人吧。”
“噢，你从哪看出来的？让我猜猜，我的肤色是吧？”
脸上有狰狞伤疤的人没有回答，她冷笑一声。
“那我也揣测一下，在这种极寒天气就难以生存，甚至会晕倒在雪地里的人。再看你惨白的皮肤，莫非阁下是来自火国？”
感觉到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，祖寇索性也不打算隐瞒了，他将手肘搁在腿上，微微向前进一步说道。
“你猜得没错，”他扯出一个笑来，“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是火国的王子你会做作何感想？”
他能清楚看到对面姑娘绷紧的下颚，看来外界的传言一点也没错，水族人恨极了火烈国。
“You know......”
她因愤怒转过去的样子激起了他的兴趣，他手向外一收，木柴上的火烧得更旺了，他曲起双腿站起慢慢走到她身边。
“我一直想见见水宗的人。”他绕到她身后的样子就像一只靠近猎物的老虎，暗金色的眼睛紧盯等着她的反应，“我想有一天我会见到……被我们火国侵略输得一败涂地的族群。”
她毫不客气地回瞪他，愤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却引得他轻笑，卡塔拉握紧的拳头在凝聚雪地里的水流，他注意到了。
紧紧咬着下唇的卡塔拉就在崩溃边缘，她深吐一口气将手中的激水甩向这个自负轻薄的家伙。祖寇右手藏着的火苗和水流碰撞，只容得下两人的山穴石臂上泛着水与火的激荡。他将身后篝火的火焰引来，他脸上的表情昭示了他很享受这场战斗。太久，已经太久他没有使火了。在这该死的冰天雪地，他身体的全部火气都被吸收，所以他才会体力不支倒在雪里。也遇见了这个水族的姑娘。一招一式都带着全部的愤怒与力量，只有洞外的来风与木柴上的焰火见证着这场比试。
捏着手心燃烧的火球，右手一个出流的攻击在左手的假象之后烧着了她的额发与前襟。卡塔拉惊叫一声扑灭身上火之时双手就被擒住背在身后。
“你无耻。”
“噢，我还以为你知道呢。”
“火国人都那么无耻。”
他凑到她耳边说，“你的傲气去哪了，我亲爱的水宗姑娘？”
越过她的肩膀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保持一个抬头的姿势，祖寇在她身后锢着她的身体。即使他拿她手里的冰刃抵着她的喉咙，卡拉塔还是挺直着背反问他。
“那你呢？尊贵的火国王子身边没有随从也没有亲信，只身一人来到这除了水族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涉足的地方，不是被罢贬了吧？”
感到下巴那的冰刃贴近了她的皮肤，卡塔拉发出一记讥讽的嘲笑，“最有趣的一点是，身为火国王子却不能施火。”
“我遇到过这么一个人，让我想想，啊，那个人不是你吗？”
“你知道你昨天是什么样子的吗？你环在我身上，一个劲摄取我身上的温度。我还纳闷了，你是哪里过来的人怎么身体滚烫却还需要别人的体温来恢复。”
“直到我看到了你脸上的疤，我才知道你是什么人。”
“你知道你昨天对我说了什么吗？”
本想招来他悻悻的怒吼，可身后的人开口说道，“我是不是说了——”
“你身上很暖。”
“然后我接着说——”
“你知道吗？”
“尤其是颈窝这冬天冒出的，从你的衣襟那悠悠升起的热气。”
“我敢说那令你十分不舒服，特别是我那时候有气无力，说这话的同时极力呼吸着，仿佛一个罪犯者。”
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大方承认了，那她也不客气了，一张嘴接着嘲讽。
“多讽刺啊，火国王子需要别人来温暖他的身体，不然就使不出火。”
“那我有这个荣幸，今天再享受下你的热度吗？”
这个人的不要脸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，卡塔拉冷汗倒流，不清楚他的下一步动作。
他的手汲汲下滑停在她腰际两侧，在卡塔拉打算和他拼命之前，他脑袋垂到了她肩上，接着没有了动作。
他只是呼吸着。
仿佛过了一个昼夜那么长，身后的人松开了她的手，卡拉塔收回手时的酸痛告诉她他刚才捏得有多紧。
“早点睡吧，明天还要赶路。”
然后他走到自己的地盘，和衣躺下，没了下文。
兵刃相向，也剑拔弩张过，但隔日还是照样醒来。大雪中三天两夜的相处让他们都留了一手，没有完全杀死对方的想法。
祖寇在渐渐变近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中裹上布衣，给了她最后一个致意的眼神转身走向大漠。
没错，他们在冰雪与沙漠的交界处分离了。
索卡的声音越传越近，这之前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，他们没有互相报过姓名。只是两个暴风雪里相遇的陌生人，没必要了解那么多。
但现在他知道了。
卡塔拉。原来这是她的名字。
呵，有缘再见，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。
或许以后水宗火宗真正打起来时候还能见到她，或许不会。
谁知道呢。
